現實／虛構

◎失聯的麻里亞

看過江神系列前一作《孤島之謎》的人，對於有馬麻里亞應該不陌生，我想應該有不
少人跟我一樣，很想知道麻里亞後來的動向為何，她真的就此離開江神和有栖川這群
推理研究社的朋友嗎？不用擔心，麻里亞回來了，只不過又捲入另一起事件當中，但
這次她將成為其中一位述事者…

告知父母要出外散心的麻里亞，前往四國探望過去的好友，在因緣際會下，闖入神秘
的藝術村－木更村，但卻自此失聯。因女兒行蹤不明備感焦急的有馬龍三，特地來到
關西，拜託英都大學推理研究社的江神等人協尋麻里亞…

故事以雙線敘述的模式開展，一方以有馬麻里亞為主述，另一方則是有栖川有栖，呼
應了書名《雙頭惡魔》。

◎雙頭惡魔

夏森村與木更村，以龍森河為界，兩村僅以一座橋樑相連。傳說龍森河上游有一頭雙
頭惡龍，這頭惡龍不時作祟，兩村居民長期受其所害，甚感恐慌…

少見的，有栖川有栖大叔的作品，竟出現都市怪談、鄉野傳奇一類的事物，不過上述
雙頭惡龍作祟的故事，只是作為一個隱喻，詭計的本身與傳說內容並未緊密的扣合，
換句話說，這不是故事殺人的模式，而是藉雙頭惡魔之意暗喻各自在兩村發生的殺人
事件。

但前述，夏森村與木更村，藉由一座橋而互通，如果只是在這種情況下，各自發生殺
人事件，顯然沒太多挑戰性，特別是當我們認為兇手只有一人的時候，但若這座橋因
故無法使用，造成兩村交通斷絕，那結果就很不一樣了！

於是，有栖川大叔安排了颱風的設定，在狂風暴雨之下，洪水夾帶著土石流，沖斷了
兩村的連絡橋，木更村成了山中孤島，同時也無法與夏森村聯絡。雙頭惡魔的舞台自
此搭建完畢！

◎死亡香味

木更村是由木更勝義出資購下廢村，打造而成的一個藝術家樂園，勝義死後由其遺孀
菊乃接手。木更村可說是一個現代烏托邦，待在裡面的藝術家，無需擔憂資金匱乏和
生計問題，每人只需負擔分配的基本工作，就能擁有一個無人打擾的創作環境。但這
副光景，在一段戀情的萌發後，有了崩潰的危機…

木更菊乃與小野博樹日久生情，決定互許終生，這個決定導致藝術家村民人心惶惶。
因為，小野有意將木更村對外公開，將其轉型為藝術主題園區。儘管木更村的實際擁
有者是木更菊乃，但深愛小野的菊乃，很有可能會支持他的計畫。潛在的可能性，引
發了部份村民的危機感。

就在宣佈婚事的當晚，小野如往常前往鐘乳石洞作畫，這個鐘乳石洞是木更村新發現
的資產，小野的計畫的核心便是這處石洞，他打算在這廣大的自然畫布上，完成一曠
世鉅作。然而，這卻成了一個永不可及的願景，小野葬身於他的夢想國度之中，以奇
怪的姿態，倒掛陳屍於鐘乳石洞的岩壁上，更詭異的是，他的全身，包含畫具與雨具
都彌漫著一股香味，在屍體旁邊另有一個瓶子，上面標示著「ヒロキ」﹙博樹的片假
名﹚。

木更村中，有一位名喚香西琴繪的調香師，除了研發各種香味外，她還按照村中各個
藝術家的特性，調配了專屬個人的香水，且以其名來為香水命名，小野屍體上和洞穴
中瀰漫的那股泛酸帶甜的香味，正是琴繪為小野特地調配的香水。這個情景，帶來的
不是一種親切感，反倒是更為深沉的詭異，如果這是兇手所為，為什麼要特地將代表
博樹的香水，灑在屍體身上，難道這是一種殺人宣告，還是說背後有不得不這樣做的
原因。

◎死亡之約－狗仔之死

江神一甘人等的目的，是到木更村確認麻里亞的安危，可能的話，還要將她帶回，但
是木更村禁止閒雜人等進入，想見麻里亞恐怕有些困難。而在夏森村偶然相識的狗仔
記者相原直樹，更是完全破壞了江神等人循正常途徑見到麻里亞的可能性。因為被誤
會與相原是一夥的江神等人，讓鋼琴師八木澤滿給拒於門外。於是，他們只好循著非
正式的管道，「拜訪」木更村。

是夜，江神、有栖川、望月、織田四人，強行突破木更村前的柵欄闖進村內，此舉當
然沒能瞞過木更村民的耳目，在花園內展開一場雨夜追逐戰。不過，這也在他們的計
畫中，藉著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讓江神能趁亂進入屋內。雖然過程狼狽，但最後還
是順利達成目的。有栖川等三人，最後通通都被木更村的人逮住，由詩人志度晶負責
將他們「押送」回夏森村。但在另一邊，江神成功地見到麻里亞…

眼看事態良好，帶回麻里亞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但幾通氣氛詭異的電話往來後，讓
有馬的回歸又蒙上一層陰影。擔心事情生變的有栖川，決定隔天前往對岸，無論如何
都要將麻里亞帶回。怎知突來的洪水將兩村間的橋樑破壞殆盡，兩地因此而失聯，原
本打算再進木更村的有栖川等人，因為突發事故不得不折返旅館，他們沒想到會發生
這種意外，也不知道前一晚在對岸發生了殺人事件，更無法事先得知接下來身旁將有
人接受死神召喚，自己還成了嫌疑犯。

木更村和夏森村失聯的第一個晚上，有栖川等人出外尋找出門未歸的攝影師﹙其實是
狗仔記者的﹚相原直樹，沒想到他們找到卻是一具屍體，相原讓人給謀殺了，他們旋
即找來中尾醫生相驗並且報案，隨後顧守屍體至黎明，等待警方的到來。在死者的後
口袋中，發現一張邀請性質的紙條，推理研究社眾人認為這是關鍵的線索，只要能夠
明白紙條的主人與前後脈絡就能夠找出兇手，但馬上遭遇到困難，他們受到警方的懷
疑，因為在整個夏森村中，唯一可能具有殺人動機的，只有曾與相原起衝突的他們。
具有明確殺人動機的人，在對岸的木更村，但洪水已使兩村交通中斷，在死亡時間推
估正確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犯案。

殺害攝影師相原直樹的人究竟是誰？那張紙條的秘密又是什麼？另一方面，除非木更
村和夏森村之間，存在著一條不為人知的密道，或者兇手有跨越龍森河的辦法，否則
木更村的人員是不可能犯下這起案件的。難道夏森村還有其它對相原充滿憎恨的人存
在嗎？

◎三個挑戰－鋼琴終曲

有栖川大叔在雙頭惡魔中，除了採取雙線敘述外，還對讀者下了三封的挑戰書，作者
的野心與自信由此可見。第一封挑戰書是小野之死，兇手是誰，且如何能在伸手不見
五指、路徑繁雜的鐘乳石洞中，順利找到小野將其殺害，現場瀰漫的香水味又意味著
什麼？第二封挑戰書是相原之死，兇手是誰，排除木更村的人涉案後誰有動機，紙條
該如何解讀？

關於小野之死，看到江神等人討論，兇手如何尋找、跟蹤洞窟中的小野時，已經猜到
大致的手法，正是利用香水，不過細節部分沒有推論出來。我忽略掉嗅覺的問題，如
果是用香水，那小野不可能沒有察覺，不過這不成問題，因為小野有嗅覺障礙，劇情
也安排江神利用推理判斷出這個事實。再來的問題便是，什麼時候，且又是如何將香
水噴在小野身上，而不引起他人的注意，這個問題也有合理的鋪陳，是一個以大掩小
的障眼法，了解這點，便能從噴香著手時點推出兇手是誰。但我認為這段劇情，有拖
戲的嫌疑，因為小野的嗅覺障礙不是完全的秘密，在討論兇手如何在漆黑洞窟鎖定小
野行蹤的時候，應該要有人提出這個可能性，但卻壓到江神解謎時才以正解的面貌登
場。這部份就算不是拖戲，也太刻意了。

至於相原之死，拖戲的情況更為明顯，有栖川等人不斷地在討論紙條的意義，也從當
地人口中得到不少情報，正確推理出兇手與相原聯繫的模式，也知道兇手潛在的殺人
動機，但卻遲遲沒有聯想到那個人，早在提出雙信封論的時候，那個名字就該浮現，
但最後仍在眾人有些驚訝的情景下真相大白。不過就詭計本身而言，這邊關於紙條的
推理，以及雙信封論確實很有意思。

應付完前兩封挑戰書，這第三封也是最後一封的挑戰書，究竟要挑戰什麼呢？如果是
兩地兩起獨立殺人案件，那這雙頭惡魔只是徒具其名，實際上，在龍森河兩岸，的確
存在著一個惡魔般的人物，兩起殺人事件因為此人而產生交集。這第三封挑戰信，在
小野之死的兇手遇害，相原之死的兇手被捕後發出。

而這第三封挑戰書，背後正是本書最大也最精采的詭計。從讀者的角度，一方的兇手
被捕，另一方的兇手被害，事件沒有結束，反倒陷入另一個謎團當中，但卻是一個大
家最想知道，也一直期待的謎團，那就是在完全隔絕的兩地所發生的兩起殺人事件，
是在什麼情況下串連起來。有栖川大叔的解答沒令人失望，這兩起案件是一個由第三
者居中斡旋的交換殺人事件。在這第三者的操弄下，利用傀儡彼此對於小野、相原的
殺意，個別唆使他們交換殺人，這兩個兇手都互認彼此為這個第三者，但兩村失聯的
意外，讓其中一個兇手，得知事情的真相，而被背後的主謀給滅口。對於這個第三者
的主謀而言，失聯的意外可說是不幸大於幸，若交通維持暢通，可以漂亮地在不弄髒
自己的手的狀態下，除去兩個眼中釘，然而洪水造成的意外，對於讀者而言雖然懸疑
性大增，但對主謀而言，可是有如芒刺在背，因為謊言將提前被揭穿，最終還是污了
自己的手。

◎最後感言

老實說，有栖川大叔的作品並不是很合我的胃口，太過於清淡了。「雙頭惡魔」算是
其作品當中料加得最多的一本，有著一個獵奇的書名，參雜了傳說故事﹙可惜不是主
菜﹚，又是我喜歡的雙線述事，更要緊的是，有著格局龐大的詭計，這在江神系列前
兩作，乃至於後期的火村長篇，都是絕無僅有的。基於這點，雙頭惡魔絕對是有栖川
有栖作品中，不能不看的一部經典。然而，對我而言，它還是有一些缺憾之處，一個
是上面提到的拖戲問題，刻意地拉長敘述篇幅，另一個就是疲軟的結局，詭計的真相
理論上很有震撼力，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張力不大夠。原因可能是，偵探兇手一
對一的模式，很難有戲劇化的呈現，但江神系列大抵上都是循這個模式，首作《月光
遊戲》雖然是在眾人面前揭穿兇手身分，但因為情節的安排，跟這種偵探與兇手開誠
佈公的狀況沒有太大的差異，儘管雙頭惡魔多了兇手抗辯的橋段﹙前兩作兇手都沒有
反擊﹚，但衝擊力還是不足。有栖川大叔跟二階堂黎人，在結局的模式化上，都為我
所垢病，原因卻是兩個極端，有栖川有栖是缺乏戲劇性，二階堂黎人則是戲劇性過了
頭。我個人比較喜歡重口味的，看了幾本有栖川有栖長篇，頻率真的不對，雙頭惡魔
算是裡面比較合的，其實從我最喜歡的有栖川長篇是變格非系列作的《幻想運河》，
就可以窺知一二，它是目前所有看過的長篇中，後勁最強，最能看到大叔寫作功力的
一部作品。

整體而言，對於雙頭惡魔是褒多於貶，雖然上面好像都在吐槽，發發一些牢騷。但本
書的詭計確實值得一看，讓我比較不滿意的是劇情的鋪陳，但若從解謎推理小說的要
求來看，已屬上乘的佳作。另一方面，如果按部就班的閱讀江神系列，可以感受到作
者的進步，後期火村系列的文筆已較為洗練﹙儘管平淡依舊﹚，讓人不禁還是會期待
去年的江神新作《女王國之城》，不知道今年看不看得到譯本。

評分︰☆☆☆☆☆
評語︰江神系列譯本中的最佳作品，有栖川有栖的代表作，少見的詭計格局，值得一
　　　看。